第二章 宁河村(2 / 2)

“怎么啦?”

张晓上前几步,关切地问道。

“没事。”

杨小山涩涩地回了声。

“你不要命了?”

张晓边说边走近杨小山,“伤都没好全乎,就出去采药?你小子认得什么是草药吗?别整根狗尾巴草就当狼牙棒。”

张晓毫不客气地冲着杨小山就是一顿训斥。

两人同龄,又是隔壁邻居,自小就一起光屁股长大,对方什么斤两心里清楚得很。

“谁还没点隐秘啊?”

杨小山忍不住低声回了一句。

张晓虽只有十六岁,但他身材槐梧,手脚粗壮,力量感十足,往人身旁一站,给人一种逼迫的感觉。

张晓一听乐了。

他上前一步,抢过杨小山背上的竹背篓,挎在自己的肩膀上,“就你跟我之间的关系,身上有几根鸟毛我会不清楚?还隐秘,你咋不成仙登天呢!”

杨小山微微一怔。

心里说道,在梦境之中,我可不就是一个传说中的神仙嘛?

见杨小山没吱声,张晓问道:“既然伤好了,你小子明天该去学校上课了吧?”

“上与不上,有什么两样吗?”

杨小山淡淡地道。

现在是五月中旬,做为初三毕业生的两人,在六月中旬,就将面临着中考,满打满算,只有一个月的时间了。

但以他俩灾民的身份,即便考上高中,也没钱上。

而且,昭陵县没有高中,要上高中,只能去邵州市。

“好歹拿个毕业证吧。”

张晓也是轻叹一声,表现出少有的成熟,“有了毕业证,我们也算是个知识分子了吧?

以后在县城里找个体面的工作应该不成问题,出头的机会,应该更多。”

张晓侃侃而谈,憧憬着美好未来。

宁河村里的孩童,最大的梦想就是去城里工作,跳出这个脏、乱、差的安置点。

但是,城里的工厂,一般都会优先考虑城里人。

安置点的孩子,一生背着灾民的身份,在城里只能做脏、累、苦的体力活,而且薪水还低,一个月下来,只能混个饱肚。

许多在城里工作的青年,在看不到希望之后,又返回了安置点,彻底在家中摆弄农活。

久而久之,安置点的许多孩子在小学毕业之后,就选择辍学了,哪怕是义务教育也不读。

杨小山和张晓的家在一条小弄子里,从大道上拐进去后,还要走上几分钟。

这时候,小弄子里漆黑一片,所有的房门都已紧闭,偶尔能听到房间里传出的几声咳嗽,以及小孩子的哭闹声。

经历了巨大的灾难之后,安置点的人们,虽然生活艰苦,都还在顽强的苟活着。

走到家门口,张晓将竹背篓递给杨小山,吩咐道:“明天一早,我来叫你上学。”

杨小山答应了,看着他走进隔壁的一扇房门。

这时,身边的房门从里面打开。

先是露出一丝缝隙,停顿了一会,有个稚嫩而又清脆的声音从缝隙间传递出来,“哥哥?”

没待杨小山回声,房门已大开,露出一道婑小、瘦削的身影。

杨姝。

杨小山的亲妹妹,十二岁,宁河村小学六年级学生。

脑海中闪过这一道意识时,杨小山马上就认出了眼前的这个小女孩。

杨小山下意识地伸出右手掌,在杨姝的小脑袋上亲昵地抚摸了一下。

而杨姝配合地摇晃了一下头,露出甜甜的笑容。

又是一种让杨小山既熟悉又陌生的行为。

进门是一间不足四平米狭窄空间,这儿是厨房,穿过一扇木门,就是杨小山家的客厅。

此刻,这扇木门是开着的,里面燃着一盏豆油灯,光线昏暗,火苗如豆。

这是一小套平房,不足三十平米。

一个客厅,两个卧室,外加一个窄小的浴室,五口之家住的话,十分的拥挤。

再加上几伴简陋的家具,就没什么地方站脚了。

杨小山的父母不在家中。

十年前,政府下令修筑城墙,在各个安置点强征劳工,凡年满十六周岁,六十岁以下的壮年,身体键康者都得应征。

于是,杨小山的父母和村里的许多人被拉去了北面三十公里外修建城墙。

十年间,杨小山只在逢年过节时,才能见上父母一面。

今年过年时,父母亲说过,城墙的修建已尽尾声,再有一年半载的功夫就能完工,到时,他们也就可以回家了。

杨小山心中奇怪,老百姓的生活都这么艰难了,还不努力耕种粮食,却去修建什么城墙。

修城墙能做什么?

又不能吃。

杨小山跟杨姝走进家门时,客厅中一道高大、瘦长的身影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他就是杨小山的爷爷杨延亭,一个七十九岁的老者,从旧纪元走到新纪元,早已白发苍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