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抵这个时代,读书人和非读书人之间的气质差距非常大。
但是有本事的人,经历多了,都能一眼看出来。
王闯自忖自己也是见多识广的人,眼前是一条大鱼,根本不用多说。
所以此时他的内心世界,就比较爽。
王夫之看着眼前这个粗鄙的武夫,看着自己怔怔出神,还是不是露出一股猥琐的笑容,不由得暗自发寒。
说道:“你来此何事?有什么话直接说吧。”
说着又用锄头去摆弄水渠。
“自然是想请先生出山帮忙。”王闯没有避讳,一把夺过王夫之的锄头说道:“这种粗活还得让咱干。”
之前在辽东没少干活,所以王闯干起后来真的是有模有样,跟王夫之那种温润的做法大不相同。
王夫之也没有拒绝,而是插着腰小道:“别挖太深了,人参水多了,容易死的。”
“这么难伺候。”王闯倒是感觉很新鲜,“难怪这人参如此少见呢。原来对生存环境要求那么高。”
“那是,”王夫之停了停,“也是因为北地读书识字的人少,没读过《农报》。”
“《农报》?”王闯一个粗人,如何懂得那么多,自然一脸疑惑。
“那是你们皇帝和手下人一起写的,教人如何种植,没半月一期,便是高丽人也高价买回来学习。”王夫之索性到一旁树下休息,又道:“其中讲述的理论和实践,的确发人深省。言前人之未尝言。不然大明如何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恢复元气?真的是你们的君主虽然做了很多大事,却从未忘记农事是一个国家的根本,是难得的贤君。”
“陛下还会农活?呵呵,者倒是不稀奇,陛下嘛,总是无所不能的。不过我确实没读过,就看过陛下写的《操典》。”王闯道。
“如果下真有生而知之的圣人,大约就是明皇那样的吧。”王夫之叹道。
王闯听王夫之吹捧皇帝,不知怎的心里就高兴,对这脑壳有病的书生也多了一份好奇。
“哎,你们为何来朝鲜?”王夫之问道。
“我们?你是说提督朝鲜军务总兵官魏鹰将军?”王闯道:“我们在辽东吃了败仗,给朝廷丢了脸面。”
“被发配了?”
“他那叫贬谪,仍旧是军官。我才是被发配的。”王闯叹了口气:“我杀过俘虏,是大错误。”
“你不怨么?”王夫之问道。
“怨谁?”王闯不以为然道:“要是再给我选一次,我还是得犯那个错。”
“你这般坚持,显然不认为自己错了,就不怨发配你的人么?”
“不怨。军法就是军法,怨什么怨?”王闯嘿嘿一笑:“现在总比我以前强,当初我只是个被人看不起的贼配军。”
王夫之长叹一声,仰头望,正是晴空之中点缀着朵朵白云。
他觉得人生真的非常喜欢开玩笑,他以前看不起徐梁的种种作为,认为他是乱臣贼子,结果最后落了一个流落朝鲜的下场。
他原本还想,徐梁这种人不爱惜民力,对待士大夫、乡绅过于苛刻,最后难免落个身死人手的下场。
谁曾想到,这皇帝陛下竟然雄才大略,将别的都摆不平的士大夫和乡绅收拾的服服贴贴,现在大明在人家的治理下蒸蒸日上。
只要脑子还没残疾,就应该知道,徐梁是非常适合大明的君主了。
王夫之唯一能够做的,就是带着一份读书人的信念,在高丽坚持下去。他坚信,读书人的信仰不会就这么简单的没落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