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自走到地图前取了木鞭:“西部这块心病,又有南北之分。北面哈密卫情形如何?大明何时才能远征察合台?突厥人是否还会对我大明西陲有所侵犯?不能不想啊。朕不仅仅要打造一个强盛的大明,还要将属于大明的旧土全都收复回来,这样才不负先皇的信赖。”
“至于西南,我这心病就更重了。”徐梁的木鞭缓缓下滑:“从嘉靖年间缅甸土司莽瑞体反叛,西南其实就没有真正安靖过。中间有刘铤、冯子龙攻破阿瓦,后来又修了八关九隘,但我太祖开国时候的土地,沦为异邦却是无从讳言之事。我时常夜里醒来,就想着我朝何时再能出几位将星,了我西南之患。”
顾君恩和高一功相视一眼,已经听出了陛下的意思。这是打算驱虎吞狼,让忠贞营一路往南,直到不毛之地去啊。
不过即便如此,也是皇恩浩荡了。
顾君恩开口谢恩道:“臣等愿往云南驻守,了却陛下心事!”
徐梁望向了一眼李邦华和吴甡,转头笑道:“大家都不要慌,我又不是穷兵黩武的性子。吴子曰:一战者帝,二战者王。我即便不能一战了结缅甸之乱,起码也要做到知己知彼准备充分才是。”
“陛下所言甚是,”李邦华起身道,“西南之患只在肤表,当今之际,还是要休养民力。”
吴甡也接口道:“首辅所言甚是。臣以为,休养民力,扩军经武,一战可定缅甸之乱。”
顾君恩有些意外,这两位阁辅难道不希望闯王旧部被发配到云南去?他却不知道,徐梁早已经私下表示过对他的信任,此刻所论完全是出自国事,没有半点剪除异己的打算。
“的确如此,但云贵之地也不能久在王化之外。”徐梁道:“我想了下,主要还是土司和流官的问题。流官对地方不熟,土司势力却又太大。若是四川这种地方,土司不过是国中小国,还看不出危害。在云南却常见孟养、老挝等土司骑墙观望,望风而倒。就此,顾大人可有何对策?”
高一功沉声道:“陛下,但凡从贼之寨,皆当殄灭不赦。”
“杀不是办法。”徐梁摇头道:“这一路杀过去,杀得人去地空,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被外人偷摸占据了。辽东不就是如此么?”
“陛下,莫非想要推恩。”顾君恩一个恍惚,又回到了自己的谋士身份。
“先生请细说。”
“如今土司皆是朝廷封其官职,父子因袭。”顾君恩道:“许多土司几乎如同内地一县,甚至一府。大可以将之分封给土司诸子。朝廷分得越细,土司之间摩擦也就越大,地方州县也方便逐一蚕食,改土归流。”
徐梁笑道:“此计甚妙。既然如此,还要劳动先生前往云贵,先行此推恩之政,弱地方土司之权。”
“臣遵旨。”顾君恩当即应道。
徐梁休息时间结束时,吏部和兵部已经有了新的提案:以顾君恩总督云贵。
徐梁既然不是为了铲除忠贞营,自然也不会让忠贞营跑去云南送死。为了保证战斗力,山地师扩军计划由大都督府提交到了兵部。同时忠贞营进行主力化整编,以川民为主再建一支川军。
吴甡回到次辅职房,在座椅上发了片刻的呆,拉铃让外面的舍人进来。这位舍人是他新录取的门生,从文章上能看出此子颇有胸怀,见了两次之后,也发现他谈吐不凡,在政事见解上也与自己相近,便着意栽培,让他不要进翰林院考庶吉士,而是去考了“新学”,走了新的科举之路。
章诒和推门进来,转身关了门,上前道:“恩师。”
吴甡微微皱眉:“慎言。”
章诒和略一躬身,表示知错了。陛下陛下不喜欢门生、同年之类的脉络,自己与恩师吴甡恐怕也是这二十年里最后一代传统师徒了。
“今日见闻如何?”吴甡问道。
章诒和虽然是个七品舍人,但是休息室是谁都可以进的,只是大家看到陛下在里面,不太敢进去旁听罢了。吴甡常会找个由头让章诒和进去。然后任他在角落里一坐,只带着眼睛耳朵,绝不引人注意。
“陛下深谋远虑,让人惊叹。”章诒和道。
吴甡笑了笑。又道:“可有何想法?”
“学生以为,陛下经略西北之心,大约是使虎贲之将,以雷霆万钧之势扫荡过去。”章诒和顿了顿,又道:“至于西南,多半是剿抚并重,辅以间术计谋,所以才命顾君恩去。闯王一脉的旧人求功心切,定然不会顾虑朝中非议。”
吴甡似有若无地点了点头:“有这般见识也算不差。你该能看出来,走清流入阁拜相之路已经封死了。”章诒和略一躬身。知道这也是老师不让他进翰林院的原因。“日后大明的宰辅,多半会仿效两宋制度,必要有巡抚地方的履历才行。”吴甡说着,手指了指几位新阁老的职房。
章诒和自然会意。
“你在中枢也呆了这么久,没想过要出去走走么?”吴甡问道。
“但凭老师安排。”章诒和连忙拜道。
吴甡摇头:“这事得看你自己的抱负。抱负越大。磨砺越重。”
章诒和咬了咬牙,暗道:老先生大人就我一个着意栽培的门生,若是我抱负小了,岂对得起这份栽培之意?他当即道:“学生以经世济民为抱负,惟愿宰执天下,致君尧舜上,再使民风淳。”
吴甡笑了笑:“那你该知道要去哪里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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