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咱们李家在山东也是有家业的,这些人追随陛下,每年的收入从未少了去,不论是做什么职务,都没有必要贪那两个小钱。到时候真的让你去做河工,你就给爷爷做出点样子,不求千年的攻城,但是几百年的工程,起码要出几个。”老爷子说着说着,话锋一转,“国家终究有一日太平,别看你爹现在风光,终究有朝一日会解甲归田,这天下还是读书人的天下,爷爷还是希望你能去做个学正亦或者提学官的。”
大明正统元年,朝廷在布政使司下设儒学提举司,为提学官,也称学政使,人称儒宪,学宪、督学等等不一而足。在十三布政司,一般由按察副使或佥事兼任。南直、北直则任用监察御史各一员任提学官。景泰元年废,天顺六年恢复,从此沿用后世。
虽然从职官而论,提学官属于“道”一级的官员,而且隶属于布政使司衙门,但在人才选拔方面的权力却是不小。徐梁对教育的强调和舍得下本钱,几乎赶上军队。
自从天津会战时设立了少年先锋队,这些少先队员们更是享有辅兵待遇,而且因为门槛不高,人心所向,在某些县甚至做到了学兵一体。
这种情况之下,学政的庶务超过了布政司一半的工作量,很有必要新立一个衙门以提督一省学政。如今吏部给出的“提督学政”,只从命名方式上看就知道是个不常设的兼职,不过部内已经有了大致的规划,争取在明年年内完成十三省学台任命,将“提督学政”改为常设的“提学使司”。
所以吏部让李琦在一省参政与提学之间做选择,在官品上大致相当,从前景来看,却是提学使更诱人。
如今礼部已经几乎成了“学部”,可想而知,提学使未来要上京入部,对口的便是礼部这个储相衙门。
李琦野心勃勃,一直告诫自己不要被眼前的蝇头小利所迷惑。他对祖父解释道:“陛下私下与我等非科举进身的官员说过多次,官员重要的是实务,而非学问。而且陛下尤其忌讳门生宗师之类的关系,说那是结党之萌芽。
“再者说,孙儿的生员是陛下赏赐的。学问不提也罢,跑去浙江这等文章之地收门生,岂非自取其辱自取其辱也就罢了,还自绝于陛下。这岂非不忠不智么”
“那你选浙江提学……”
“孙儿是冲着市舶司去的。”李琦道:“咱们得到的消息还是慢了一步。如今朝中真正在暗中筹措的就是市舶司。北面起自天津、旅顺,往南是登州、莱州。再往南是青岛、海州,然后是松江府的崇明。
“浙江却是最多,杭州府的海宁,宁波府的定海、象山。台州府的临海、宁海,温州府的乐清。一共六个。”李琦已经做足了功课,如数家珍:“再往南福建两广加起来也才浙江一省的数目。”
“其中必有缘故,不要冒失。”老爷子到底久经商场,面色已经凝重起来,出言劝道:“此事可靠么”
“几乎都是铁板钉钉了。”李琦失落道:“此事最早由郑芝龙提出,也不知是前年还是去年。他要恢复福建的市舶司。陛下就开口一个市舶司要筹款五百万两,用未来两年的税款偿还。
郑芝龙大概觉得还有赚头,便答应下来。其他各省也是闻风跟进,请求开司。一家一户当然吃不下这么大的炊饼。于是各地势家就合伙凑钱,日后也按分抽成。”
老爷子沉吟半晌,竟以商量的口吻对孙子道:“琦儿,你看,咱们家以前是做南北货的,走的是陆路,偶尔沾点江漕,与海运是半点不沾边。有道是隔行如隔山,为啥因为你看不到其中的门槛。这也是爷爷我不希望你沾市舶司的缘故之一。”
李琦也冷静下来,听爷爷继续说道。
“其二,你是陛下陛下提起来的老人,咱们家投靠陛下也不算晚,若是真有天上掉炊饼的事,陛下能不先紧着自己人么说来说去,那些沿海势家都是靠走私起家,挖的是大明的墙角,他能让这些人好过”
李琦轻轻摸了摸下巴:“爷爷说得有理,在河南时候就看出陛下对势家没半点好感了。”
“还有一点,老头子想不通。”李老家主子眉头紧皱:“那些势家走海所得不菲,为啥肯开海了呢别说他们,当年咱们家祖上只凭一条商路就挣下了这份家业,每年为了保住商路也要跟别家斗得死去活来。这走海的红利没道理让人家一起分啊!”
“唔,爷爷说得是。”李琦一个激灵:“那我还是安心去湖广做个参政算了。”
“不,这不是你这年纪该想的!”
李老家主子突然眼放精光:“既然知道浙江是一潭浑水,就要有浑水摸鱼的胆量!何况你是去当学台,正是进可攻退可守的好位置。依我看,陛下必有后手,你就守在那儿,若是能摸到鱼,我家固然不亏;若是摸不到,光是把漕运关节打通,从杭州、湖州贩些南货上来,也够我廖家百十年吃的。”
李老家主子顿了顿又道:“总之,以官护商,以商兴家,这是根本所在,不管怎样你都得保住这顶乌纱,不行就安安稳稳当个清流,办好差事。”
“爷爷说得是!”李琦由衷钦佩道:“孙儿一定铭记在心,不敢有半分差池。”ht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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