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天,边寂没有问过舒梨这几年的情况。
找不到时机,也没立场。
即使问了,他也相信舒梨不会说。
现在舒梨主动提起,边寂猜测这五年她是去的法国。
于是他顺着往下问:“这几年都在法国留学?”
“留学算不上,就是随便学个专业,混日子而已。”
“学的什么?”
“油画。”
边寂黯着双眸,舒梨就此打住,不愿再多说,冲他笑了笑:“谢谢你带我吃饭。”
舒梨动起刀叉,认真切起牛排。
边寂反倒沉默了。
他想起很多。
那一年,她扇了他一巴掌,带给他锥心的痛。
不是因为被她打得疼,而是心脏莫名的疼。
只要一想起她,他就疼。
边寂从照顾沛沛的护工那里知道,舒梨要出国。
可是具体要去哪,她也不知情。
边寂没有再问再打听。
但是舒梨出国那一天,他有偷偷去看过。
那是那个夏天最后的烈阳,边寂站在郁郁葱葱的灌木丛后面,看着舒梨家里的司机把她的行李箱放到车子后备箱。
舒梨穿了条白裙子,表情很淡,没有人送,一个人沉默地坐到车里。
她好像做什么都是一个人,连离开,都只是她一个人。
边寂至今记得,那天的阳光热烈又刺眼,灼得他心脏痛。
后来,他回学校上课,投简历实习,所有的时间都用在了工作上。
他知道他必须要让自己变得有能力,必须要让自己更优秀,必须要改变自己的现状和人生。
他身上有很重的责任,他的家庭,他年迈的父亲和幼小的妹妹,都需要他。
感情那么奢侈,他只能深藏于心。
只要不去触碰,就好似不存在一样。
时间就是这样一眨眼过去。
五年间,边寂的生活经历着翻天覆地的变化。
然而就是这样的时隔五年,当年娇纵、古怪、捉摸不透的女孩再次坐在他面前,他又觉得这就是命运。
如果说当年的舒梨是他晦暗生命里短暂的一束光,那现在,他想将这束光永远抓住。
无论用什么方法。
晚餐进行到尾声,舒梨和边寂预备要走。
江边的夜风吹得人发冷,边寂将自己的西服外套披在舒梨肩上。
舒梨笑他还挺绅士。
可很快,舒梨的手腕被突然冲出来的人狠狠抓住,肩上的西服外套从她肩上落了下去,落到了地面上。
周洛南充满怒火的眼睛直直盯着舒梨,看向她边上的边寂的时候,眼底满是压抑不住的燥和怒。
跟在周洛南后面出来的江薏看到眼前这一幕,妆感很强的小脸满是错愕。
她呆呆望着冷着眉眼与周洛南对视的边寂,红唇微张:“边寂……”
·
一小时前。
周洛南跟江薏第一次见面。
因为这次不情愿的见面,周洛南故意把头发剪回了寸头,还把左边眉毛的尾部中间故意剃了一刀,成了断眉。
五官深邃,寸头和断眉显得整个人又酷又拽。
坐在江薏对面时,江薏几乎是第一眼就被吓到。
在国外出生长大的难道都是这副嚣张冷酷的样子?
其实江薏也是被家里人强迫过来的,她本身也不愿意。跟周洛南见上面,两个人都没什么想说的,各自坐着大眼瞪小眼。
过了好一会,江薏清清发干的嗓子,先打破僵局。
“听说,你一直在国外?”
周洛南抬着下巴看人,犀利的眼眸半阖着,轻应一声,算作回答。
他家老头子为了给他找老婆,特意给他编造了个身世——
周家的小儿子,在国外出生,一直生活在国外。
反正老头的原配已经死了,名正言顺的大儿子已经继承了家业,根本无所谓自己的妈会不会因为多出这么一个亲生的小儿子而含恨九泉。
而周洛南的妈,周家老头的情人,更是无所谓。
自己的儿子终于能把名字写到族谱上,她高兴都来不及,才不在乎儿子名义上的母亲是谁。
江薏问完自己的第一句话,见周洛南没什么意愿跟她聊天,她也就不想说什么了。
可周洛南那副目中无人的样,让她很不喜欢。
于是她直接说:“我一点都不想过来跟你见面,咱们就把这顿饭吃完,以后各走各的。”
周洛南这才抬眼瞧她,她长得其实挺漂亮,有股自信的张扬。这种张扬,跟舒梨有那么一分相似。
可是比舒梨差远了。
周洛南唇角勾了抹笑,对江薏说:“求之不得。”
江薏:“……”
两个人就这样大眼瞪小眼,干坐了一小时。
饭也吃得不顺心。
快结束的时候,周洛南向服务员招手结账,等服务员取小票时,无意瞥见了露台那边熟悉的人影。
——四个人就这样很凑巧的,撞上。
“他就是你说的朋友?”
周洛南几乎要爆炸,他怎么都没想到,自己会有朝一日看到舒梨和边寂在一起。
——和这个一早就该消失在他们生活中的人在一起。
舒梨的手腕被周洛南拽得生疼,她微蹙起眉,转动手腕:“你先放开我。”
“我不放!你现在就告诉我,这些天你是不是都跟他在一起?!你宁愿跟这种人在一起都不愿跟我?!”
完全不在状况内的江薏听到周洛南这么说,满脸不悦:“哎你先给我说清楚,什么叫‘这种人’——”
“关你屁事!”
被周洛南一凶,江薏立即泪眼汪汪,表情委屈,走到边寂边上,想从边寂那得到什么安慰,可边寂一眼都没看她。
冷风之中,边寂神情寡漠,深谙的眼紧盯着周洛南,眼底深处凝着不易察觉的敌意。
他瞧一眼舒梨被周洛南紧抓住的手腕,话语里压着丝强迫的冷冽意味:“放开她。”
周洛南用手拽得更紧,根本顾不上舒梨的感受。
他冷冷盯着边寂,而后拽着舒梨就要走。
边寂要伸手去拦,舒梨却先出声阻止他:“——我跟他有话要说。你等我几分钟。”
·
舒梨被周洛南拉出餐厅,拽到了电梯旁边的安全通道里。
声控灯照亮,周洛南借着灯光看着舒梨的脸,又气又痛心。他终于松开她的手,问她:“这就是你所谓的‘朋友’?!”
“是。”舒梨回答得很干脆,纤细的手腕已经泛上一层红。
“舒梨你到底在想些什么?!你为什么要跟他在一起?!他以前那么对你,你还信他?!!!”
“我信他。”
舒梨语气强硬,周洛南在她眼里看到了坚定。
他发了疯似的箍住她肩膀,几乎没了理智:“你信他什么?!你清醒点好不好!你到底为什么要信他——”
“因为他能让我见到我妈。”
周洛南一滞,眼睛发红:“我也能——”
“你不能。”舒梨纤弱的肩膀被周洛南的手指紧紧箍着,很疼,但她面上却平静。“就算你愿意为了我去求你的爸爸你的大哥,他们也不见得会帮你。”
周洛南有些愣神,他知道舒梨说的是事实。
原来舒梨比他还清楚他在他们家的地位。
一个私生子,哪有那么大的话语权。
可是——
“那他呢?他为什么要帮你?他凭什么帮你?你又凭什么信他?!”
舒梨紧抿着唇,不答。
周洛南忍不住去摇晃她的身体,逼迫着她回答:“你说啊,他为什么要帮你——”
舒梨仍是不答。
一字肩的连衣裙领口不小心被扯下,露出完整的白皙圆润的肩。
同时间映入周洛南眼帘的,是肩下一小块胳膊那儿还未来得及消退的掐痕,还有半胸处若隐若现的吻痕。
周洛南僵滞着,脑海浮现出那一年,舒梨从边寂家里出来的场景。
他眼里瞬间浮上痛惜、憎恶和悲痛,复杂的情感交织,让他一时间没了理智。
“他就是这样帮你的?”
“他是不是让你跟他上床他才帮你?!”
“舒梨你这样跟做·鸡有什么分别——”
舒梨冷着眸,出奇的平静,除了眼眶微微的湿润,几乎看不出她任何的表情变化。
她伸手,轻轻推开周洛南,拉起被他扯下的衣领,整理好衣裙。
“你说的对,我这样,跟做·鸡没什么区别。”
她依然很平静,甚至还笑了笑:
“可是周洛南,这跟你当时提出的条件,又有什么区别呢?”,请牢记:,,,